【媒体报道】成都商报：碰撞，撞的不只是身体更是文化

网鱼小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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碰撞，撞的不只是身体更是文化

成都商报记者实地探访最近一炮而红的重庆码头工美式橄榄球队,探寻球队的中美文化冲突

2014年4月21日     成都商报电子版

成都商报记者 何鹏楠 发自重庆      美式思维      你得撞碎他们，把他们当作敌人。”      “我们不是职业队伍，但我们以职业态度做每件事。”      中式思维      撞伤了怎么办？ ”      “橄榄球不过是一个爱好，大家业余时间来从事这项运动，并不是为了自找苦吃。”      一“码”当先      火到美国      今年一月，码头工队夺取了国内最高水平美式橄榄球比赛“永恒碗”冠军，而就在本月中旬，据美国《HollywoodReporter》报道，索尼影视决定以他们为原型，拍摄一部体育题材电影，制片人为托德·霍夫曼将和托德·布莱克以及杰森·布鲁门萨尔和斯蒂夫·提斯克。目前，克里斯正在美国，与索尼公司方面谈论具体的拍摄细节，据他透露，电影可能在中国取景。这一消息，顿时让码头工队火了起来，周六两个小时的训练，就有3家媒体前来报道，近期前来采访的媒体将近20家。      215磅（195斤）重的小胖曾晰狠狠撞向对方防守先锋，他瞪大双眼，鼻子里冒着粗气，庞大的身躯看上去就像一头愤怒的公牛。“太残忍了，他会杀死对方，谁允许这么做的？”场边的观众发出这样的惊呼，但他们的担忧并未变成现实，在即将碰撞的那一刻，曾晰明显减速，这让撞击看起来更像是朋友间的拥抱。在中国人看来，这是理所当然的，毕竟只是一堂训练课，但场边的球队代理教练埃里克（Eric）却很愤怒，他高喊：“你得撞碎他们，把他们当作敌人。”      事实上，碰撞的不光是球员的身体，还有中西方不同文化。在前任教练克里斯·麦克劳伦（Chris  McLaurin）的指导下，这支以“重庆码头工”命名的球队，已经是目前国内最敢于冲撞的美式橄榄球队。但即使是在今年一月他们拿到国内最高水平美式橄榄球比赛“永恒碗”冠军，甚至吸引了美国索尼影视决定以他们为原型拍摄一部励志电影后，他们对于橄榄球这项最“美国化”的体育运动，依然徘徊在理解与抗拒之间。中西方文化以及生活方式的巨大冲突，在这支球身上得到了最具体的展现。至于融合，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情。      碰撞 融合      走上正轨      美国教练加入让球队变专业      “码头工队的球员大多是在看了《弱点》等好莱坞的橄榄球题材影片后，才试图去接触这项运动的。”      ———队员小胖      码头工队最初是从一名19岁的重庆电子工程职业学院大一新生峰峰创建的一个美式橄榄球QQ群开始的。他给这个群起名“Rudy”，这是一部1993年电影的名字。片中钢铁工人出身的主人公身高只有1米7，但他却梦想成为圣母大学橄榄球队的一员。Marco看到了讯息并与他联系。他们俩以及包括小胖在内的六个人安排了一次训练。Marco还邀请了他的一位记者朋友，随后球队在某当地报纸有了一篇整版的报道。Marco接到了超过200人的咨询，而接下来的一次训练有30人前来参加。      用队员小胖的话来说，码头工队的球员大多是在看了《弱点》等好莱坞的橄榄球题材影片后，才试图去接触这项运动的，“当然初衷很复杂，有人是纯粹喜欢这项运动，有人是觉得这个东西很酷，给朋友吹嘘起来很有面子，而有的人，则完全是想通过撞击来寻求快感，发泄现实生活中的压力。”      球队成员都主要在23至35岁左右，有稳定的工作和大把的业余时间参加训练和比赛。平时，大家喜欢以绰号或网名相称，而当一些球员挽起袖子，你能看到他手臂上的文身。队员们来自各行各业，朋友圈很广，时常能找来志愿者担任翻译、摄影等工作，球队的经理soso就是“朋友的朋友，一起来看球，最后加入了队伍”。平时，大家喜欢聚会，唱K时，不少队员喜欢说唱。      但爱好归爱好，现实归现实，美式橄榄球在中国，甚至不是一项在国家体育总局备案的正式体育项目，专业人才非常稀少，码头工队的起步非常糟糕，Marco研究过一些网上找到的教学视频，但他自己从未打过橄榄球。有的队员在网上买了头盔和护甲，但有的队员没有，这让他们的训练更像是小心的拥抱。这样的情况，在2012年秋随着美国人克里斯的加入得到了改变，后者曾是美国大学的橄榄球明星球员，因受伤而结束了职业生涯来到重庆工作。此后，他们自掏腰包统一购买了头盔和护具。克里斯还编写了一本美式足球战术图集，每一周球队都要训练两次。看上去，一切都走上了正轨。      碰撞 冲突1      害怕受伤      中国队员难接受侵略性“撞击理念”      “从小接受的教育就不同，决定了我们不能像美国球员那样去打球。”      ———队员小胖      让克里斯无法忍受的，就是队员们对待碰撞的态度。“你得把对面的人想象成你的敌人，不要怕受伤，狠狠地撞碎他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，女人一般的互相拥抱。”在训练中，克里斯不断地重复着这样的观点。但要让队员完全接受这样“粗暴”的理念，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中国传统文化中的“谦恭良顺”，与强调主动性，对抗性，甚至具有很大侵略性的美式橄榄球文化，本身就是不同的两套体系。因此，不管克里斯如何强调，如何怒吼，最愤怒时，甚至当着所有球员的面，将战术板狠狠地摔到地上，但最终的结果，除了几名外籍球员以及少部分中国球员外，很大一部分队员在碰撞时，依然非常“犹豫”。      成都商报记者在现场目测，码头工队大部分球员身高都在1米80到1米85之间，甚至更高，块头很足。这样的身体条件，其实是足以让他们在橄榄球比赛中占到优势的，但按照克里斯的说法，中国球员并不愿意用自己的身体优势将对手“撞碎”。队中的外籍球员JAMES说，他在训练中总是让中国队友“来真的”，因为他很享受那种冲击所带来的热血沸腾感觉，但他觉得队友们总是想得太多，显得很犹豫。球队里的中国球员也大都承认，自己在骨子里没有那种攻击性。“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很多，如果自己受伤，医药费怎么办？误工算谁的？要是撞伤了别人，怎么来赔偿？”一名队员私下如此告诉成都商报记者。      队员们的担忧不无原由，根据亚利桑那州脑损伤协会的资料，每年有大约62000名高中球员受到脑震荡。不过，在码头工队中，受伤的情况并不多见，唯一一次比较重大的伤情，是一名刚刚参加不久的新队员，在训练中不慎扭到，导致两腿骨折。“克里斯对安全很看重，他在训练中就注重让我们养成正确的方式，来避免受伤，所以我们现在胆子也要大很多了。”队员JOKER告诉成都商报记者。      碰撞 冲突2      缺席训练      中国队员职业态度引美国教练不满      “中国人重视家庭，都希望能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家人，而且中国是个人情社会，各种应酬无法拒绝，但工作之余的时间就只有那么多。这些，老外都很难理解。”———老队员“番茄”      随着球队的发展，越来越多的外国人加入进来，担起球员兼教练的职责。他们大多是在重庆外企工作的员工或者留学生。这些洋血液的加入，给球队带来了新的活力，但随之而来的，又是许多新问题。      克里斯执教这支球队之初，他就对队中部分球员的训练态度非常不满意，“他们喜欢在训练前的晚上玩到很晚，而训练一旦感觉到累，或者是撞痛了，一些人就会自己走到旁边休息，但我并没有让他们休息，而且当我问他们这种疼痛是否真的会影响到他们训练时，他们往往又回答不上来。”但在中国球员来说，橄榄球不过是一个爱好，大家业余时间来从事这项运动，并不是为了自找苦吃，“有时候真的痛了，总不能硬扛着。”一位球员说。      在克里斯因伤回国治疗后，美国人埃里克代理球队主教练一职，22岁的埃里克打过9年橄榄球，但并未参加过NFL或者NCAA，因此他将这支球队看作是实现自己理想的试验田，他不断向成都商报记者强调：“我们不是职业队伍，但我们以职业态度做每件事。”这种态度，也让他对球员们的一些举动无法理解，甚至几次险些发生争执，“经常会有人迟到或者缺席训练，理由往往是加班或者参加同事婚礼等等。我确实不明白，我们的训练时间都是安排在工作时间之外的，为什么我的中国队友们还有那么多的事，难道他们在下班后的时间也不属于自己吗？或者这只是一些借口？”      文化上的冲突还体现在日常交流中，尽管球队的年轻中国球员们喜欢各种各样的美国时尚，他们唱饶舌，看美剧，球队内大家打招呼的方式也足够美国街头化：先握一下手，然后互撞肩头。但在生活方式上，他们还是中国化的。小胖告诉成都商报记者，队内英语好的人并不多，在训练和比赛中的交流更多通过翻译进行，但在日常生活中，中外球员交流并不多，“美国球员的惯例，是在比赛后大家聚在一起，喝酒聊天，这样也能互相了解，增强默契。但队里的中国球员大多不喜欢这样的交流方式，每次号召聚会，响应者也很少，大家更愿意回家陪家人，于是在训练和仅有的几次聚会中会出现这样的情景，老外在一堆，中国人在一堆，各玩各的。”      重庆码头工橄榄球队简介      成立时间：2012年春      现有队员：40余人（外籍球员2人，外教5人)      所获荣誉：2014年1月获首届“永恒碗”中国美式橄榄球超级联赛冠军      引起关注：美国索尼影视决定以他们为原型拍摄一部励志电影      球队困境      缺场地      到处游击 受歧视经常被场地方赶出来      就在上周六下午，当码头工队全部40多名球员穿戴整齐，等候进入大田湾体育场草坪上进行训练时，一名体育场工作人员突然出现，严令码头工全体人员马上离开，理由是他们穿的有钉球鞋，会严重伤害到草皮。但事实上，几乎所有球员穿的都是普通足球鞋，而此时在球场上，穿着跟他们相同足球鞋的足球队员，正在激烈地进行着比赛。这名工作人员告诉成都商报记者：“他们又是头盔又是护甲的，还尽是抱摔这种危险动作，伤到草皮都是其次，出了问题，哪个来负责？”      值得一提的是，在与球场方的交涉中，球队所有人员都显得很平静克制，球队经理小静的脸上带着习以为常的表情，“场地方都不愿意把场子租给我们，理由五花八门，这我们都习惯了，经常都是打游击。”而就在此前一天的采访中，小胖就曾忧心忡忡：“明天的训练不会被赶出来吧。”结果被他不幸言中。      事实上，几乎所有的码头工队队员都遇到过这样的不解和歧视，对象可能是家人，也可能是朋友和同事，这种理念上的冲突，导致不少的矛盾，“甚至听说有人因为女朋友闹着要分手而不得不离队的。”而JOKER则告诉成都商报记者，他的家人，在很长的时间里，都不支持他打橄榄球，直到现在才有所好转。      缺赞助      运营艰难 靠每人每月100元的“会费”支撑      球队的运营也面临着问题，因为业余球队性质，球队的经费来源依靠队员的“会费”，每人每月100元，只够支撑基本的场地费用。小胖曾经试图向某位做生意的朋友拉赞助，但被对方嘲讽只给“250”元。球队的人员组成很复杂，有体育老师、公关公司职员、大学生、小店老板、政府机关工作人员等，不同的收入情况导致在一些问题的决策上，球队内部很难达成一致，最具体的表现，就是球队出外打比赛，跟足球这些开展得很好的运动不同，作为重庆仅有的一支美式橄榄球队，他们要找对手打比赛只有到外地，一趟下来，花费最少也要近千，这也导致很多比赛，不少队员都无法参加。      如今，码头工队的管理者希望通过他们如今被媒体关注的优势，趁热打铁推出一些周边产品———比如说专属T恤，所得款项用以贴补球队经费。不过，在当下中国，码头工队的未来跟整个美式橄榄球运动在中国的推广一样，任重而迷茫。